2009年11月16日 星期一

[轉]沈旭暉﹕What went wrong? Do you hear me?

(明報)2009年11月16日 星期一

【明報專訊】特區政府連串疑似醜聞成為話題,真是管治失效的老生常談嗎﹖要回答這問題,我們應先了解醜聞政治的理論規範。這可以由一宗國際案例談起﹕

重構法國的中非人肉鑽石醜聞

1979年,法國媒體披露總統德斯坦早年擔任財政部長時,曾接受中非暴君博卡薩送贈兩枚鑽石,沒有申報利益﹔到了他任總統時力挺博卡薩,被視為利益輸送。當時博卡薩形象之差,冠絕全球﹕傳說他嗜吃人肉,會命廚子把政敵煎成烙餅,曾親自屠殺兒童犯,又自行稱帝,加冕護衛隊正是德斯坦派遣的法軍。1981年法國大選,德斯坦敗予左翼挑戰者密特朗,醜聞是關鍵之一。

但深入觀察,這和燈膽醜聞一樣充滿懸念。法國政壇並不特別清廉,剛去世的加蓬總統邦戈在法有大量資產,美英即明言他是巴黎庇祐的貪污犯。就是博卡薩,密特朗也容許他以退休軍官身分在法定居,德斯坦的政敵更與他結盟,好讓前總統繼續出醜。德斯坦以「鑽石只是政府間的碎鑽紀念品、已將之變賣捐出」開脫也四平八穩,同樣收取博卡薩鑽石的基辛格就安然無恙。然則醜聞何以炒熱﹖

權力、聲譽、信任鐵三角

就此我們應參考英國社會學者湯普森(John Thompson)著的《政治醜聞﹕媒體時代的權力與能見度》。作者通過英美案例提出「社會醜聞論」,以權力、(制度或個人)聲譽、群眾信任這鐵三角互動為主導醜聞的公式。媒體雖然通過醜聞傷害政府或政客聲譽,影響後者權力、提升自身話語權,但也受「信任」這元素規範﹔信任對象可以是正式或非正式制度。例如美國人多認定前副總統切尼的公司在伊拉克戰爭獲暴利,但相信利益整合潛規則,不作深究﹔尼克遜破壞憲法對行政權力的規範,民眾卻集體反彈。當台灣民眾不信任制度,行政院長與黑幫頭子共遊就不受安全閥保護﹔如南方朔言,美國人卻不會深究甘迺迪的黑幫聯繫。

法國政客搭上非洲暴君原是受信任的,前提是對巴黎有利。德斯坦出事,因為規範被打破﹕博卡薩一度倒向當時的公敵利比亞,後雖反悔,警號已生﹔德斯坦就兒童屠殺干涉不果,大失面子﹔他最終推翻博卡薩,擁戴復位的達科不久又倒台,外交顯得有心無力。其時法國經濟低迷,群眾對花費不菲的法非關係反彈,歐洲整合呼聲湧現,醜聞反映的正是範式轉移。德斯坦下台後沒有糾纏於醜聞,不再碰非洲,改以先驅身分鼓吹歐洲融合,贏回一些尊重。

香港制度聲譽深獲第二代信任

將社會醜聞論應用到香港,對近期醜聞的主流解釋似乎都難以自圓其說。假如困局主因是金融海嘯,而海嘯主要衝擊中產,為何積極回應的是青年﹖假如這是政改危機,如何解釋港人對北京持續增加信任﹖假如媒體有力單獨製造議題,何以無人理會甘乃威事件﹖正如法國人在國家利益無損下默許領袖搭上暴君,香港制度依然獲第二代港人信任﹕無論立場如何,他們信任經濟制度健康、社會階梯公平、公共道德合理,對醜聞反應有限。早前某老牌青年機構負責人發表一篇由上而下的訓誨,堪為樣板。

但通過將青年常駐的網絡信息解碼,卻能發現制度聲譽正失去第四代信任。筆者曾以Christopher Hughes的論述研究框架,解構不同群體為愛國論述賦予的內涵﹔以此論剖析第四代對醜聞的回應,多是對現制度不信任的借題發揮,是為「權力——聲譽—— 信任」三角關係的警號。這些結構包括經濟社會,更包括文化倫理,放在第二代(精英)是好的,對今日的他們也是好的,對第四代卻不好。這就是跨世代制度失衡。呂大樂的四代香港人論在知識界影響甚廣,上一代卻難得共鳴。他說「作者已死」,筆者唯有嘗試深化世代論的6個結構困局如下﹕

世代論衍生的六大結構困局

1. 1970年代末開始,香港教育成了世上最社會主義的制度之一,經濟卻還是最資本主義的經濟,不同於上一代的教育是稀有品、社會是高淘汰制的一條龍。受教育人口大幅增加,金字塔階梯被打破,社會沒有相應流動,這不是「升呢」,而是明升暗降。大學畢業生只能找從前中學生的工作,卻有了國際大學生的期望﹔以往中學畢業不一定置業,如今很難說服大學生不以此為目標。政府不解決期望落差,卻拆毁過來人的階梯,再以副學士、私立大學等延緩泡沫爆破,結果第四代集體代入左翼理論,失去對教育制度的信任。

2. 新自由主義革命出現於1980年代,自此終生合約變成短期合約,固定職位變成臨時工,這是全球趨勢。問題是97前的移民潮令社會出現斷層,兩種制度並存的時間大幅延長。因移民潮上位的,屬於合約革命前最後一代。假如沒有移民潮,最後受益人已退休,不同世代可共同打拼。但現在上層正當盛年,缺乏保障的命運由第四代開始。他們不理解為什麼早出道5年的有保障,自己卻不能規劃,失去人生的可測性,以及對社會制度的信任。

3. 先代人早年生活比當下青年艱辛,但當時存在無窮可能性,可創富、可革命,從商從政門檻甚低,制定規則可望可即。現在一切行頭規範極多,充滿上代人設定的規則與保護機制,失去第四代創業者的信任。尚有破立精神的人懂得機會在規範未完備的北方。

4. 從前香港社會尊重高知識、高道德,這其實和社會階梯相輔相成。但從前來港的是精英,近年精英紛紛離港,新移民(10年將達50萬)大多是低技術階層。倫敦、紐約持續有優質人口流入,香港人口質素整體則成負增長,無論在家庭、學校,新一代都缺乏外圍環境的發憤目標。但第二代無意改變道德觀,反而滋生了明光社。當周秀娜一類受制於英語的新移民以另類方式打拼而受道德規範,舊價值被看成為上一代服務。

5. 香港已湧現大量高質素退休人士,他們足以工作至80歲,卻被迫於60歲退休。主導社會價值觀、解決青年問題,成為他們發揮餘力的中介。以禁毒為例,政府能打動的不是只聽過《一事無成》的青年,而是「天造之才皆有其用」歌詞中成長的家長。假如社會暗中以青年問題解決老人問題,第二代關愛倫理會失去第四代信任。

6. 青年問題不應單歸咎政府,在西方,這屬民間第三部門責任。激進青年哪裏都存在,青年組織不應是和諧工具,而應疏導宣泄,否則政府何不乾脆兼營﹖但香港主流青年組織過分倚賴政府,領袖視組織為鞏固地位的基石。西方青年組織不怕離經叛道的引領思考,「為什麼克林頓、布殊、奧巴馬吸食大麻不上癮兼當總統﹖」但香港青年組織會組織青年喊口號,帶領憶苦思甜,導致整個第三部門失去第四代信任。

這六大困局,遠比上代思維設定的六大產業深入青年民心。政府不可能解決結構問題,但有力拆牆鬆綁,讓第四代在規範以外建構新一套。假如論述和制度被上一代繼續壟斷,第四代除了被迫借用民主vs.建制的套話借題發揮,還可怎樣﹖德斯坦從醜聞轉型,港英從六七暴動建構香港節,值得特首參考。深究醜聞則不必,一來清者自清,二來濁者自濁,三來清濁無常,其實亦irrelevant。

世代失衡如一斷章,「你站在橋上看風景/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/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/你裝飾了別人的夢。」

作者是香港教育學院 社會科學系副教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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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為所謂第四代香港人,我當然真切感受到六大困局。但問題是,我已經不相信有任何方法解決這些困局了。因為,一切都是權力問題,部份第二代精英、權貴與建制聯合,掌握了可以隻手遮天的權力,而其他人除非進入建制,當這些人的跟班,否則就完全被排除在公權力以外。而且不要忘記,現代醫學昌明,老年人直到七十歲甚至以後還有從事腦力工作的能力,那些養尊處優的第二代,還可以繼續壟斷香港的公權力直至20年後。偏偏人的基本價值觀在青春期以後就發展成熟並少有改變,也就是說,要第二代權貴調節他們的價值觀,應該是很困難。以老一輩的觀念,解決完全不同的新一代困局,何異於緣木求魚、刻舟求劍?

至於要解除那些第二代人的權力,就更困難了。因為香港並不盛行不合作運動,更不用想像會有暴動、恐怖襲擊之類激進的事情發生。甚至示威抗議都要先跟警察申請,那被抗議的對像自然就納入了警察的保護,自然繼續有恃無恐。法律手段呢?別開玩笑了,法律面前,不但窮人,只要你不是權貴精英,就要含x,根本就成了權貴精英的護身符---更何況,還有人大釋法這尚方寶劍,非建制派的香港人,他們想改革香港的理想,只會被斬得七零八落。

想來想去,靠香港人自己解決困局是不可能的。那豈不是要靠外國勢力組織動員才有希望?原來如此。難怪那些紅色份子總是說要香港不受外國勢力干預,因為這才是真正能威脅他們的權勢的力量。也許我們應該考慮一下跟美國中情局合作,試圖借美國力量對抗建制...甚麼?中國是美國大債主,所以不能動他們?

所以早就說了,這些困局根本就沒有解決的可能。大家還是在年輕的時候存錢,到臨近退休時投資移民到北歐、加拿大這些苦寒之地,讓你們跟你們的子女能夠在更人道的社會生活吧。

2 則留言:

  1. 其實我算係第幾代人﹖

    計歲數﹐我係第三/四代

    但計心境﹐我好像係一﹑二﹑三﹑四都有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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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人人經歷都緊有d唔同,好難話有人係餅印咁既第x代人/xx模式入面既yy類型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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